谁让我的天涯生涯极苦闷

[羡澄]南方涛动 2

江澄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开始抠搜着每条牛仔裤的口袋和抽屉的角角落落,希望能看到毛爷爷亲切的脸,最好是红润有光泽的。


然而人生里事与愿违才是常态,别说裤兜,裤裆我都快扯烂了也不能给我最爱的江澄凑一桌满汉全席出来。


聂怀桑一边对着镜子剪眉毛一边问我:“伟哥,啊不是,魏哥,你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追江澄没有别的人生活动,你的钱去哪了啊?”


我就觉得他这种人见识浅薄,“钱当然是花在无形的地方。” 


聂怀桑打开手机求证了一下说:“可我看你连个QQ会员都没有啊。”


我翻了个白眼,“肤浅!多大人了还在虚拟世界浪费资源,你别用我买欢乐豆的事反驳,那是蓝湛的号,算他的。” 


蓝湛的脸有点扭曲,我怕他暴露我不仅输完自己欢乐豆还输完他欢乐豆的事就没理他,接着跟聂怀桑构造我跟江澄买车买房结婚周游世界的美好未来。聂怀桑说我不仅缺一个江澄还缺一个金子轩,我想掐死他。


我兜里的毛爷爷面色惨绿,几个小钢镚丁零当啷地响,像一百个大张伟在我兜里唱《穷开心》。可当我看见江澄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有余温尚在的风鼓动他的衣摆,他眉头惯性地皱着一点,茫然的眼睛却让他凶不起来的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父母那一代人常说的有情饮水饱,那就是当你看着你爱的人,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忘记了,好像全世界只有一个他。


隔得老远我都能看见江澄翻进天灵盖的白眼。这个白眼我可以说是从认识他的第一天看到了现在,我在想会不会我合棺入土的时候江澄会边翻白眼边给我哭丧。


我一勾他的脖子,说:“走了,请我们的冠军吃大腰子。”


江澄给我一个胃锤,发泄了对于满汉全席掉段成烤串的不满。


不满归不满,江澄还是翻着白眼跟我穿行在大街小巷里,并且毫不嫌弃的在人满为患的路边摊里扯着嗓子喊:“一把羊肉一把鸡心一把土豆一把韭菜一把菜花再加两个大腰子!”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把兜,咬咬牙:“再来两瓶啤酒!”


酒壮怂人胆,说不定这两瓶黄河王能让我和江澄的关系有质的飞跃。今天趁他心情不错,我觉得我可以尝试爱的表白,降低被拒绝后被讥讽或者被打死的几率。


啤酒在布满划痕的老旧玻璃杯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像是中世纪女巫煮在坩埚里的魔法药水,泡沫从杯底慢慢升起再炸开在水面,喷我一脸。


“魏婴,看你选的烧烤摊,吃顿饭像蒸桑拿,热死了。你洗不洗澡?”


“啊,我鞋不挤脚。”


“…”


我觉得我买完单一步一步走向江澄,在孜然和辣椒的气息里说出“孩子跟你姓,房产车产归你管,存款都归你。你在我心中的位置面积约3.1415926,爱过,先救你”的深情告白的计划已经被扼杀在摇篮里。以我的经验,接下来的十年里他只要看见我的脚,注意力都会被“洗不洗澡”和“挤不挤脚”的灵魂拷问夺走。


我满脑子都是表白的事,注意力都在江澄身上又好像都不在江澄身上。把“你洗不洗澡”听成“鞋挤不挤脚”这件事让我想立刻拨通120让护士姐姐把我的脑浆子甩出来看看是不是变成了浆糊。


江澄以一种看草履虫的眼神看着我说:“你疯了吧,你也不看看自己穿的什么鞋。”


我崩溃地咆哮:“夹脚凉拖怎么了!!!!不挤脚懂不懂!!!!”


我痛不欲生地狠狠咬了一口大腰子,差点把舌头烫秃噜,短短一夜间,我的听力和口语都受到了重创。


我看着江澄和烧烤大婶你来我往地上演河东狮吼只为加一把香菜,却只能伸着舌头哈气表达我的抗议。


江澄转过来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十有八九是抗议无效和香菜的一百种好处。他伸出神之右手,我条件反射地一缩脖子。


出乎意料的,江澄没有给我一个“来自爸爸的搂脖子”,他的手停在我的左胸口。


江澄在笑,无声的、只荡漾在唇角的那种笑。他葱白修长的手指抵住我胸口champion的字样,不费吹灰之力地…捻起一根翠绿的韭菜。


也不费吹灰之力地点燃我的心。


那根翠绿外裹着一层厚实的辣椒面的韭菜在火炉上被烤了十五分钟,可在江澄捻起他之前我完全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江澄的手指仿佛才是热源,穿透衣服、胜过韭菜,让我感受到了热烈。


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在江澄面前出丑了,我本应该更加窘迫难堪,羞愤欲死,可我现在甚至在心底里疯狂给那根韭菜磕头,是他给了我一点希望,让我不在这个尴尬的夜晚失去坚持了很久的勇气。


因为在我想象里江澄拒绝我的表情是那么冰冷,可他帮我捻掉韭菜的手指是那么炽热。


暗恋就是一件很奇妙很可笑的事,你在心里和他过完了一辈子,他眼里你或许还是个小傻逼。你心里演练的无数悲欢离合,而他能感知到的温度或许还没有一根韭菜烫人。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难以放弃爱的人,正是因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加努力想把这一切传达给他,让他知道那些美妙的感受,让他知道自己曾被人深深爱着。


联结着我爱意的韭菜在江澄的食指和大拇指轻轻一弹的瞬间葬身在黑水横流的垃圾桶里。江澄给自己打了个“三分”,猛灌一口黄河王。


我深吸一口气,冷却了一下被烫的哆嗦的舌头,又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剧本。


正当我的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时,意外来了。


我的耳朵舌头鼻子眼睛都没有掉链子。这次掉链子的,是江澄。


江澄眼睁睁看着我深吸一口气,又灌了一口啤酒。然后无比大力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我一直很担心那个杯子待会会以同样的力度落在我脑壳上。但我的担心不会实现了,因为我的一口深呼吸似乎是把方圆十里的空气吸干净了,江澄仿若缺氧一样,一头砸在桌子上,以一个熟悉的姿势醉了过去,任凭老板娘用言语攻击我们也无动于衷。


我吸的一口气一瞬间泄了,讪笑着给老板娘买了单,一再保证我们绝对没有损坏公物的意思。


买单的时候,我总算想起来那个姿势在哪里见过。


和江澄同寝室的小流氓薛洋,每次出去聚餐要买单时,就会神乎其神的一头栽在桌子上,其力道和速度都让人为他的脑门担心。这种时候我相信就是恐怖分子在他旁边用机关枪把我们都突突了或者有人把风油精滴在他裆上他也不一定醒的过来。但只要账一付,他就如吃了九死还魂丹,神志清晰地站起来,还能顺便把之后的行程安排了。


我本来计划今天搂着江澄回寝室,在聂怀桑他们面前转个一天一夜,让他们给我俩吹拉弹唱《婚礼进行曲》的,但看着以同样姿势趴在桌子上并且在我买完单后也没有要清醒的意思的江澄,我仿佛已经听到了知晓我告白计划的温情聂怀桑金光瑶薛洋坐一横排,端端正正,两手叠放在桌上的小学生坐姿那种,给我背诵他们自创的课文《厌离嫂》。


“‘我真傻,真的,’江厌离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魏婴在山坳里没有事做,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夏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拿小篮盛了一篮莲蓬,叫我们的阿澄坐在门槛上剥莲子去。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剁肉,煮汤,肉下了锅,要煮藕。我叫阿澄,没有应,出去口看,只见莲子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澄了。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山坳里,看见刺柴上桂着一只他的小鞋。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魏婴了。再进去;他果然躺在草窠里,身上的衣服都给剥光了,手上还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篮呢。……’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


我的眼前如同现在的天空,一片漆黑。

评论(4)
热度(5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不过是烟 | Powered by LOFTER